龙井茶，父母手上最深的印记……
一直北漂的我，每年在家里陪父母的时间屈指可数。
但人在外，泡一杯茶，就是家的味道。
不知哪天起，我也开始喝茶了。
虽然开始喝茶没多久，但我对茶的记忆却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我家在杭州桐庐境内，父母亲是一对平凡的农村夫妇，几乎在我有记忆开始，父母亲就一直在炒茶。
炒龙井茶最早还是烧柴禾的灶，每年到了有茶的季节，我和姐姐就得在家帮择黄板。晚上是炒茶的时间，姐姐负责烧火，我在一旁边玩边等着吃烤年糕。还记得那时，姐姐偶尔也会因为太专注烤年糕而把火烧的过大，父母亲的手因此也没少受罪。
在炒茶的时候，父亲总是要把一捧捧茶叶凑到离灯光很近的地方去看茶叶的色泽和扁直度是否合格。整个炒茶过程分两大步骤：一是青锅，也就是头遍霉干（叫霉干，是因为头遍茶只炒到七成干）需要控制好火候，不能让茶叶黑，干茶的外形好不好关键就在这一步，当然干茶的颜色在头遍也很重要。二是辉锅，就是第二遍，这一步骤主要是给茶叶拉条子和辉香头。茶形和茶叶颜色在这一步得以固定，当茶香扑鼻而来的时候，茶就炒好了。
择茶
颠茶渣
茶青下锅
辉锅
干茶起锅
干茶
到现在为止，我都还没有完全掌握炒第二遍茶的手法和技术。茶叶定型除了手法外还需要借助力道，需要用力的“按、压、摩”。母亲每次都得站着用上全身的力量才可以。
炒茶过程看着简单但相当见功力。在我很小的时候，村里几乎一半以上人家都有炒茶的锅，但如今渐渐地就只剩下我家了。到了采茶旺季，全村的小伙伴们都会把摘的茶叶拿到我家来卖。看着他们拿着两三块钱高兴的样子，我也会问父亲：我择黄板是不是也有钱？父亲回答：“有，你吃的用的都是自己努力择黄板得到的钱。”
父母亲开始炒茶到现在已经三十多年了，早上十多年前我家就不以炒茶为营生了。随着时间推移，现代化加工产业的冲击，各类原料上涨……手工炒茶这样缺乏效率的传统工艺能给家庭带来的收入越来越少；而我和姐姐也能自己负责起各自的生活。随着父母亲的年岁渐长，每年炒茶制茶以及其它一些相关手工劳作都要让二老费上更多的精力，不止一次劝他们享享清福不要再如此辛苦劳作。然而家里一直坚持着每年不管多少都炒一些，父亲说：这么多年，习惯啰……
炒茶季的清晨，父亲就会带着头晚炒好的茶叶去镇上卖，赶在午饭前回来睡上一觉，然后下午还要出去收鲜茶。
收鲜茶很讲究，茶叶采摘的好坏会直接影响到第二天干茶的卖价。龙井，都是用一芽一叶或者一芽二叶的嫩叶炒制而成。所以收鲜茶时，还得看茶叶出价。收完茶叶后，得用最快的速度回家，因为时间太长，茶叶会被捂焦头，干茶品质就差了。回到家首先要把茶叶倒出来晾，等到差不多干的时候再炒。炒茶第一遍要炒到大约六成，然后晾凉，再进行第二遍炒制。炒制一斤干茶差不多需要4~5斤的鲜茶，至于需要多少个茶叶芽头，这还真没数过。鲜茶如果少还好，当天就能炒完，如果多的话，第二天就得连轴转父亲出去卖茶，母亲继续炒茶。好在后来年龄大一些，只炒一些留家里和送朋友，不再这样奔波了。一个采茶能手一天最多也就能采摘二斤明前茶鲜叶左右，炒制一斤干茶则需要最少三小时。干茶一天一个价。明前茶更是如此，它贵就贵在即早又少。到现在，父亲仍旧保持着每年留二三两最早的明前茶到过年时候用来待客喝的习惯。
工作这么多年，喝茶的习惯也是最近几年才开始有的。
茶，可大可小，可以讲究，也可以随便。最早的时候父亲泡茶是用水果罐头那种玻璃杯，后来改用保温杯，但从来没有一套茶具。看多了茶具泡茶，反而觉得用玻璃杯泡茶会别有一番享受，这样不仅可以看到茶汤的颜色，更主要的是欣赏茶叶在冲泡过程中的变化。好茶在泡完后，茶叶就会还原鲜茶的样子，此刻会显现出茶叶所有不足：炒焦的痕迹，鲜茶的采摘不均匀，茶叶的完整度等。
如今，人们都愿意追求原本的事物，对手工艺的保护和传承也被渲染的天花乱坠。然而现实的情况却是越来越少有年轻人能留在村里继承和发展这些传统的手工。偶尔我也会想：如果有一天，父母亲老得炒不动茶叶了，那个时候我要去喝什么呢？
每次泡茶，当看到开水冲下茶叶在翻滚，随之散发出的茶香弥漫周围的空气，我深深感受到父母亲坚持背后的那份情怀和价值。
至少，离家千万里，从未忘却这缕清幽的茶香……
文图：钱塘龙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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